五十三
異色的蝴蝶飛舞，包圍在女子身邊，只見她在月光下，腳踏於淺水之上，兩條靈蛇在她的身邊跟隨爬動。
女子這年紀本該是柔嫩的手，因長年持重盾與長刀而生出的繭，撫摸上那張漂亮的臉，被有些涼意的指腹觸碰到，曲葒忍不住羞澀起來，雙頰如同抹了胭脂般紅。
『謝謝你，願意隨我走。』
曲葒搖搖頭，『我才該謝謝你，願意接受。』她是帶著會被拒絕的心對女子訴說愛意，畢竟她知道自己的兄長也同樣愛慕著對方。
『對曲歌，我無法回應，只能讓他獨自去了浩氣盟。』
『阿哥他……』
一把將人擁入懷中，『走，我帶你去看看未來一起居住的屋子。』
『嗯！』望著女子的笑臉，她以為自己一生就能如此幸福，美好的日子，總是那般讓人沉醉於其中，更不會想到以她們的身份面對到的會是那般的戰場。
當燕瑤祺擋在她面前，護住所有襲來的刀刃時，眼前只有一片鮮紅，沒有多餘的色彩。
同為惡人谷一份子，知曉這兩人的關係，白衣上沾了許多鮮血，那不同如一般純陽宮弟子的男人，帶著曲葒往外撤去。
無法阻止被拖著離開的步伐，目光緊盯著倒下的身影，似乎是知道她能夠安全後，被鮮血染得紅潤的唇開合幾下後，身體也無力地倒下。
『不要！』
『讓我回去。』不斷拍打著對方緊抓自己的手，她要回到對方的身邊，要死也得死在一起。
道長無視她的意願，硬是將人帶到惡人谷撤退的集合地，曲葒被甩到一旁，男人因要護住她而受了箭傷，只見他將臂上的箭折斷。
『你現在回去，就是對不起瑤祺！』曲葒爬起身後又要往戰場的方向跑去，道長因失血未有太多的力氣去攔住她，只得用話將人留下。
脫力般坐下，曲葒不知自己失神了多久，直到眾人開始收拾屍首，她才清醒過來，急得在這些屍體間找尋燕瑤祺的軀體。
在戰場上死去的人都會被集合起來一把火燒得精光，曲葒見過許多次，望著認識的人一個個消失在火燄之中，四周盡是哭泣的聲響，那時她就怕著，就怕身旁的人也會如此消失，緊緊地抱住她，燕瑤祺似乎也感受到她的害怕，低頭吻在她的額間，『放心，為了你，我絕不會這麼簡單就死去，若要死也得護住你。』
只是對她說這話的人，真的為她死了。
好不容易找到時，其他人正將燕瑤祺的屍首往坑裡丟去，曲葒急得將人搶過，『不要碰她！』
『別來亂。』他們也同樣因同伴的死而難過，但屍體並不能帶回惡人谷，只有如此的處理方式。
『不！』緊緊抱住那已經冰冷的身軀，無論身旁人要怎麼將她倆人分開，她大叫著阻止。
靈蛇就在她的身旁，不讓其他人再靠近一步，突然圍繞在她身邊的人讓出了一條路，白外掛上沾上了許多鮮血，多得似乎能從衣襬處滴落。
莫雨的到來，旁人一敢多話，只見他沉著臉見四周，『何事？』
『回少谷主，她守著屍體不讓咱們靠近。』
死死地抱住屍體，如果要將燕瑤祺的身體就如此燒毀，那她也會跟著葬身於火燄之中。
『少谷主。』方才將曲葒帶離的道長向前一步，『那人對她來說很是重要，不知是否能將屍守交由她來處理。』
『她是你什麼人。』帶著冷意的問話，讓曲葒抬起頭。
抹去懷裡人臉上的血污，『她是我一生最愛的人。』將燕瑤祺輕輕地放下，跪趴在莫雨面前，『如果要燒毀，請少谷主讓我與她一同葬與火中。』
谷眾都看著，都怕這少谷主一怒之下會將所有在場的人給殺了，當年的血洗還未在人們的心中抹去，那總恐懼可不是那般簡單就能消失，莫雨才剛入惡人谷沒多少年，身為惡人谷谷主的王遺風在教導他紅塵學派的心法後就讓他出去見見世面。
只見莫雨不知在思考什麼，而後竟真的讓曲葒留下了燕瑤祺的屍首，讓她能夠將骨灰帶在身旁。
『小葒你知道嗎？少谷主他有個很重要的人。』
『嗯？』曲葒對惡人谷內的情況並不清楚，她只想待在燕瑤祺身旁，守著、護著，就夠了。
『我想少谷主他也是一樣，將對方當作是最重要的人，如同你對我的意義。』牽起她的手親吻。
『是嗎？』羞紅的臉埋在對方的懷裡。
『所以我能夠想像分開的痛苦，少谷主還這麼小就要忍耐那般的痛楚，我想為他分擔一些。』
曲葒當時只有在遠處見過莫雨的身影，心底也曾想這人比自己的年紀還要小卻要擔上惡人谷的重責，『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那當然，我現在有你啊！』
撫摸著瓷罐，『你所想的，我會為你達成，瑤祺等我。』低頭在罐上一吻。
突然間她停下腳步，轉過身見到她所想見的人，漂亮的女子嘴角揚起，「阿哥，你可終於願意見我了。」
跟隨謝淵而來的曲歌，就站在曲葒的不遠處，面無表情地望著女子。
「你用那總方式引我出來，不就是為了見我，可我不答應。」曲歌在對方還未說明來意前，已先一步否決她的決定。
曲葒似乎也知道他會如此回答，並不會影響到她所想作之事，「就算你不答應，我也有了血蠱，那事成不過是時間上的差異。」手邊撫摸著巨蟾。
「如此引我來又有何用。」
巨蟾在曲葒輕拍兩下後，鼓起的雙頰慢慢地張開，長長的舌頭卷出一個外觀精細的瓷罐，交到主人的手裡，只見她如對待珍愛般溫柔地將上面的黏液洗淨，雙手捧著瓷瓶走到曲歌面前。
「阿哥，請你替我照顧瑤祺。」
「這是你與她之間的事。」
「若成功，葒兒將無法再為她拭灰，阿哥請答應我吧。」
「當初是誰對我說，為了她可以不顧一切，說要在她身邊照顧一輩子的，若下了這決心就該做到。」曲歌轉過身，不願多看她一眼。
「有些事，我必需做。」
「若當我是你阿哥，就該聽我所說的。」
「我決定的事不會因為別人的話而改變。」
「那你現在又在做什麼，將瑤祺托給我？」
曲葒看著手裡所捧著的瓷罐，「因為我知道阿哥會好好保護她的，畢竟你我對瑤祺的心思是相同的。」
「阿哥你也不想見她成枯骨荒魂吧。」
「你就好好活著。」
嘴角牽起一絲笑，「來不及了。」
曲歌瞪大眼，轉過身就抓緊她的肩膀，「你成功了？」
肩膀已被掐得發紅，但女子卻似乎感覺不到痛楚，「阿哥，請收下。」
沒有伸出手，望著眼前的女子，她是自己的親妹妹，與自己喜歡上同樣的人，而她最後選的是曲葒，曲歌雖有些不悅，卻還是為他們兩人獻上祝福，但最後卻是天人兩隔。
「早在瑤祺離開後，我就不算活著。」
「你現在就在我面前，說什麼活不活。」
「阿哥。」
「早知不該帶你離開，踏上這個紛亂的江湖。」
「一切已回不去，請讓葒兒作完最後的一件事。」
曲歌默默地伸出手，「值得嗎？」
「值得！」見他接過後，露出如當年那般幸福的笑，曲歌知道再說什麼都是無用。
「留些東西陪著瑤祺吧。」
曲葒拿下耳飾，這銀環當年瑤祺很是喜歡，放在對方的手裡，「阿哥，謝謝你。」
「保重。」
「嗯。」
兩人一同轉身，背對背地走向不同的方向，如同當年，她隨著燕瑤祺走向惡人谷那般，今日之後該是已無再見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