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謝淵只告知林可人他將到來的消息,並未有確切的日子,還特讓林可人不需告知任何人,他來馬嵬驛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穆玄英,在得知他中了血蠱時就曾要親自來看望對方,但當時其他所在與狼牙軍隊的衝突更需擔憂,後又傳來他已無事的消息,才打消了謝淵前來的決定。
而莫雨闖入營地之事,他本沒放在心上,卻在聽見穆玄英親手殺傷對方後,吐血昏過去的消息,謝淵這次不得不來一趟,就怕是他身上的三陽絕脈發作。
當穆玄英被裴元勒令只准待在房裡,見到謝淵的到來他也有些發愣,記得特別吩咐過不許告訴謝淵,否則這照顧自己多年的長輩該是憂心的。
謝淵雖未告知任何人到馬嵬驛的日子,卻也知曉外頭有多少人在注意,這次身邊才帶著一名五先教內數一數二的醫者,而這名醫者對那血蠱深感興趣,在葉琅無禮打開房門前正問著。
「葉琅找我什麼事?」穆玄英見氣氛僵持著,總是有人得先開口。
「快進來,關上門。」謝淵並不在意他的失禮,如此門戶大開難保會有其他人見著。
迅速地雙腳踏入,轉身關門,「抱歉,是我失禮了,少盟主,唐炎剛剛回來了,不過不知為何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
「聽侍衛說他倒在營地外,大夫也已經來看過,只說沒有任何外傷也診不出有其他中毒之相。」
穆玄英思考著,「請裴元師兄去看看?」
葉琅一聽見裴元的名字,臉色馬上變得難看,「少盟主你這是在讓我討針挨嗎?不去,絕對不去。」就算是謝盟主叫他去…也只能勉強去了。
「裴元?就是那位外稱活人不醫的萬花谷醫者?」謝淵身旁的五仙教弟子先開口。
「是的,就是那位裴元大師兄,曲大哥你認識?」
曲歌淡笑,「是有些興趣,裴先生在五仙教甚是有名,若有機會能見上一面,更是榮幸。」
「如此,葉琅,曲先生就由你帶路去與裴元師兄見一面了。」
「這……是!」哭笑不得地對著曲歌喊了聲請。
對方走到門前突然想到方才所詢問的問題,「穆少盟主,方才你想說那血蠱在誰的手裡?」
「當初解蠱的方法是惡人谷的一位五仙教女子執行,血蠱也被她所帶離,那位姑娘名叫曲葒。」
「曲葒…?」曲歌的臉色瞬間變得不同,突然間他身旁跟著的靈舌往葉琅的方向吐著蛇信,讓站在門前的人完全不敢動,正想著自己做了什麼惹人生氣時,因身後突如其來的殺意,身體已先一步退開那處位置。
破碎的門板,只見該在昏迷中的人,手握唐門專屬的武器,箭弩前方正泛著滿是殺意的光芒,穆玄英站起想要拔劍才想起他的武器因裴元命令的關係早已被收起,謝淵更是握住長槍,另一手阻止他再往前。
「阿炎你做什麼!」葉琅因他的攻擊有些發愣,不敢相信對方會做出這種事。
唐炎無視葉琅的質問,他的目標就在謝淵的身上,腦中全是同一個聲音,告訴他將穆玄英殺死,一定要將他殺死,「啊!」低吼一聲就舉起千機匣往兩人的方向射出箭弩。
長槍急速掃動將襲來的細針全因風阻而飛向各處,被針刺中的瓷器破碎落地,葉琅抽出重劍就往唐炎的方向殺去,只為阻止他接下的攻擊,唐門獨學的浮光掠影也在此時發動,重劍在地面上畫出好幾道重重的痕跡卻沒能擊中目標。
穆玄英被謝淵護在身後,突地瞬間,謝淵手握的長槍快速地轉了方向,直往他所在的方向刺去,千機匣的前端直指浩氣盟少盟主的胸口。
直視唐炎那失神的雙眼,穆玄英急退了兩步,因距離實是太近正想該如何反應時,只見他停下了動作,一白一青的靈蛇快速地將人纏住壓倒於地,人如脫力般鬆開了緊握千機匣的手,摔落地面。
葉琅一腳將武器踢到旁邊,不知該不該靠近唐炎,曲歌越過葉琅蹲在唐炎身旁,將人翻過身撬開他的嘴,在裡面捏出一隻異色的蝴蝶,不知如何存在於人體內,那蝴蝶還在拍動翅膀想要逃跑,被曲歌掐死在手裡只成灰沫。
蝴蝶剛離開唐炎的嘴,原本還瞪大著那雙失神眼睛也在這秒闔上,昏了過去,葉琅拍了拍他的臉,「喂,阿炎。」又喊了好幾聲,同樣沒有回應。
「怎麼回事?」謝淵收起長槍,卻沒有讓開一步,穆玄英只能待在他的身後。
「有人對他下蠱。」
「下蠱?」葉琅想到蠱只想到一堆毒蟲,身體忍不住抖了抖。
「如此就交給你了。」
「是。」曲歌查看了會,「好在他的蠱才剛進入身體不久,待會讓他喝下一些油就能將蠱催吐出來。」
葉琅已喚來侍衛將唐炎搬回房裡,侍衛一見到謝淵在此也是愣了會才動作,曲歌就隨著他們的腳步而去。
「這……」陳月聽見聲響趕來,見到房裡這混亂的模樣,注意到穆玄英無事才安下心來。
「小月。」穆玄英見到來人,馬上走到她身邊,陳月前後再查看一遍。
「你沒受傷吧?」
「沒事沒事,有謝叔叔在。」
陳月方才並不能確定對方是誰,但穆玄英所說的她懂得,「謝盟主。」微微地點頭。
「這位就是陳月姑娘?」謝淵見到姑娘的模樣,甚是喜歡,想到那些傳來的消息,「這些日子真是麻煩陳姑娘了。」
「不會,這是我該做的。」淡笑。
「不知姑娘與玄英……」
「謝盟主的意思是?」陳月看了身旁人一眼,穆玄英也不太懂謝淵想說什麼。
謝淵覺得自己已是一把年紀,還得為孩子操心,「這種事還需要我來說?」
「謝叔叔你想說什麼?」兩人弄不清到底怎麼回事。
「唉…玄英這孩子老是想東想西沒個定性,現在正需要一位如陳姑娘這般的女子在他身邊才行,不知──」
「謝叔叔!」穆玄英急得打斷謝淵的話。
「你這孩子怎麼?」
陳月這才懂得謝淵所說的,「盟主,我與玄英不過就是兄妹之情,他所喜愛的是另有其人。」
「此話當真?」原來是自己弄錯了,「如此真是對姑娘失禮了。」
「玄英你怎麼不說呢?」
「這…我……」有點手忙腳亂,穆玄英還想著要怎麼開口,誰知陳月就將話先帶起了。
「玄英,有何不能說的?」
陳月輕輕地拍了拍穆玄英的肩膀,讓他安下心來,靜靜地退出門外,替兩人關上門。
穆玄英請謝淵先坐下,接著屈膝跪於這多年來養育他之人,「謝叔叔,這麼多年來感謝您的教養,當年若沒有您的救助,或許我穆玄英早已不在。」
「玄英,怎麼跪著,快起身。」
「不,請讓我將話說完。」
謝淵因他的話而正坐,用心聽著穆玄英想要對自己說的。
「因身受三陽絕脈而讓謝叔叔及其他哥哥姐姐們受驚,為我奔波,為我操勞煩心,這些玄英無以為報,只能在這亂世中為人民盡一分心力,也是為了父親的遺願。」
「你能如此想,你的父親在天上也會感到欣慰。」
深呼吸了口氣,「接下來玄英所說的話,請謝叔叔見諒。」
「怎麼?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
「方才小月所說,我所喜愛之人……」閉上眼想了許多,直到腦中浮現的是莫雨的樣子,靜下心來。
「我穆玄英此生所願,就是能與莫雨長相私守,望謝叔叔成全。」雙手撐地,向謝淵行了大禮。
謝淵激動地起身,「你說什麼?」
「我所愛的人,就是惡人谷的少谷主││莫雨。」
一掌拍在桌上,「玄英,你在胡說什麼!」
「我沒有胡說。」
「你竟敢……」氣得一時說不出話,「莫雨是誰,你會不知道,他手裡多少鮮血,多少人命,難道這些年你都裝作沒有看見?」
「這些我都知道。」
「知道你還敢說出這種話,你與他同為男子,早已不許讓你與他再相見。」氣得差點站不穩,穆玄英馬上起身相扶,手卻被甩開。
兩人一愣,謝淵不願多看他一眼,轉過身,「我不可能答應。」
「謝叔叔。」
「閉嘴!」
「你如此要怎麼對得起你父親,你是穆家唯一的血脈,別忘了你身處浩氣盟,而他則是惡人谷將來的谷主,你倆根本不該有太多的接觸。」
「無論我與他的身份為何,莫雨都是當年將我帶出稻香村,帶著我,守著我的性命,若沒有他,我根本連你們的面都見不到。」
「那不過是你將感謝當作是感情。」
「謝叔叔,我分得很清楚,什麼是親情,什麼是愛,現在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訴您,我愛他,他是我穆玄英此生最愛,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比上他。」
再次跪下,「我身中血蠱,是莫雨獻出鮮血,他為了我可以連性命都不要,而我能為他做什麼,玄英這性命早就是屬於他的。」
「你怎能認定這不是惡人谷的計謀,又如何能確定那血就是莫雨所流。」
握起拳,「我相信小雨。」
「無論你再說什麼,我都不可能答應此事。」
「謝叔叔──」
「你好好待在此地養病,其他事可人與影會處理,別再多想些不可能之事。」走過穆玄英身旁,並未讓他起身。
謝淵看著他跪下的身影,深深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踏出房間,命令侍衛守著,若穆玄英要離開房間,需隨時有人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