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咳…咳咳……」突如其來的咳嗽聲驚醒在一旁用手撐著額間休息的人。
觸摸放在一旁的水盆，裡面的水已經涼了，起身先將放在額頭上有些涼意的毛巾拿下，一起帶進浴室更換。
漸漸清醒的意識，顫動的眼睫毛，光線在還未能識應時照入，刺眼的光讓他弄不清自己身在何處，下一秒已有另一個身影將讓他不適的光擋去，溫熱而不燙的毛巾正替他擦拭汗水。
「……秋？」久未接觸到水的喉嚨發出沙啞的聲音。
「前輩。」
緩緩認清聲音的主人，「小周…咳…」
「前輩別起。」雙手壓住那個還很虛弱的身軀。
「你…怎麼……」看著那已不是少年的外貌，葉修感到訝異，可想到之前的情形，也就放下心，不過近距離看著那張俊臉也是種視覺衝擊。
無力的手只能輕輕拍拍他壓住自己的雙手，示意他鬆開手，就算他不壓著自己，似乎也沒那力氣起身，周澤楷確定病人真的不會亂動才鬆開手。
「請等一下。」話說完，人就離開去端了杯清水過來，坐在床邊似乎很順手地將葉修扶起，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再將杯沿貼到他的嘴唇上，慢慢地給葉修喝下。
一杯喝完，乾澀的喉嚨才比較舒服，葉修對兩人的現在的姿勢稍稍有點不知該表達些什麼，「小周，你很習慣照顧人嘛。」語氣故意帶著輕鬆，好讓自己轉移點注意力。
「嗯，還要？」
「不了，我睡了幾天？」
「三天。」
「三天？」手摸上額頭，葉修沒想到自己會就這麼生病倒下去。
「前輩…你──」
敲打門的聲音截斷了周澤楷準備想要說出口的話，兩人對望了一眼，葉修呼了口氣，他還有些虛弱，周澤楷讓他躺回去確定沒事後才去開門。
門開了，見到的是陳果，她提了食物及湯藥過來，似乎壓低了聲音在跟周澤楷說話，直到周澤楷告訴她那位讓人不省心的病人醒了，才放開音量。
走到床邊看到那張還有些蒼白的臉，陳果原本想大罵葉修一頓，最後還是決定放過他，深呼吸了口氣，「還好嗎？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說，晚些我讓小安過來一趟。」
原以為會接受到一頓臭罵，倒沒料到對方竟然說的全是葉修想不到的話，忍不住瞪大眼盯著陳果看，後者被看得莫名其妙，低頭檢查衣物還摸了摸臉，「看什麼？我臉上有什麼嗎？」想著該不會是進廚房準備食物時沾到。
「老闆娘今天心情很好？」
「還可以，到底要說什麼，直接說。」
「沒什麼…看你沒罵我，想說今天老闆娘真是心情特好。」
「說那什麼話，現在是要我罵你嗎？要不是看你這虛弱到一推就倒，我早就讓你下床去酒吧幫忙。」聲調忍不住拉高，陳果還想對病人好點，但那病人竟然找罵，這就不能怪她了。
「是是是，老闆娘說的都對，是我的錯。」
「你好不容易醒了，就該好好休息，這麼多話。」
周澤楷將倒好的湯藥端來，陳果見了馬上接過，好讓周澤楷能將葉修扶起，後者這次可沒那麼隨意讓人動作，拉住對方要將自己扶起的手。
「等等，我沒弱到連起身都不能。」
「你就聽小周的會怎樣，現在還在比誰強壯嗎？」完全不顧葉修的意願，陳果要周澤楷直接將人拉起抱住，好讓他靠著。
「這不是比較問題，還有老闆娘你叫小周也叫得未免太順？」
葉修雖病著但他沒忘記，在他失去意識前，周澤楷不該是現在的模樣，而陳果不應該不知道周澤楷的身份，這張帥臉辨識度高到爆表，可現在怎麼兩人像是認識很久似的熟絡。
「不然我是要怎麼叫。」
「前輩，喝藥。」將碗接回來遞到葉修嘴邊。
「我自己拿。」
「不行。」
兩人對視著，似乎是在比賽誰先認輸，直到陳果在一旁忍不住發出咳嗽的幾聲，見葉修望向自己，陳果轉開頭笑了。
「算了，我喝。」葉修想得很簡單，再這樣下去，感到麻煩的只有自己，而且他也該弄清周澤楷是怎麼恢復，以及與興欣眾人是怎麼解釋。
一口氣灌下那不算好喝的湯藥，苦味在嘴裡擴散，在喊著要水漱口時，周澤楷已經先準備好一些甜點，再度挖下一小口一小口地餵著，被塞到滿嘴苦又甜，葉修難得不想說話了。
最後一口餵完，周澤楷收好盤子及碗先拿回桌上，陳果喊著收進籃子裡，她再帶回去洗就行了，周澤楷忙完後才坐到床邊的椅子上，也是他這些天休息的地方。
「該吃的吃完，藥也喝了，是不是該跟我說說怎麼回事。」
「……」周澤楷想起那天，他還真說不出口。
陳果與周澤楷對望了眼，再度同時看向葉修，最後決定由在場唯一的女性告知葉修當天他昏過去後的事。
那天，陳果站在酒吧裡的窗邊，看向外頭正在下得嚇人的大雨，客人應該也不會太多，思考是否該提早休息，又想到一早就出門的男人到現在還未回來，是不是因為這場雨被困在森林之中，雖相信葉修的能力，卻還是有些不放心。
輕掩的大門突然被打開，因雨聲蓋過了門板被用力推開的聲響，當陳果注意到少年時，已見喬一帆在與對方交談，陳果也沒多想，可能是因為被這場雨弄得只是想找個地方躲雨，只是下一秒就見到喬一帆有些緊張地走到她身邊。
「怎麼了？」
「老闆娘，他說葉修前輩昏過去了，請我們快過去。」
「什麼？葉修昏倒？」陳果一聽急得走到少年身邊，「在那裡？」
少年沒多說，人就往外跑去，陳果讓喬一帆待著，她要親自過去，只是被唐柔拉住，「果果，發生什麼事？」
「剛剛有個孩子說葉修昏倒了，一帆剛剛也聽見，我要過去看看。」
「等等，你知道對方是誰嗎？這樣跑出去太危險。」唐柔不太相信那個未見過面的少年說的話。
「你是說那孩子在騙我？騙我有什麼好處，而且若是真像他說的，葉修可能受了重傷，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話才說完就見到少年跑回來，就在門邊等著他們。
唐柔望向少年，她總覺得眼前的人似乎在何處見過，而陳果沒讓她多想，將她拉住就跟著少年跑出門，臨離開前還特別讓喬一帆去找安文逸，若葉修真的受傷或是怎麼樣，也好準備。
一同到達葉修所居住的房子，踏入屋內見到躺在床上的那人，臉上泛著異常的紅，濕透的衣物貼在身上，還能見到上頭沾有鮮血，有些傻愣地不知該怎麼辦，唐柔喊了聲才回神，三人七手八腳地將葉修身上檢查一遍確定那不是傷口才安下心，不過現下煩惱的是葉修身上的衣服。
剛剛觸摸到額頭已經開始發熱，若是這樣再穿著濕衣可是會越來越嚴重，可在場的是成年人都是女性，如此脫下葉修的衣服並不合適，當陳果狠下心決定要替葉修換裝時，少年先開口。
「我換。」
「可是──」陳果不是不信任少年，冒著大雨來找他們，也是為了葉修，應該不會對他們有什麼敵意，可是對待一個失去意識的人來說，少年的力氣可能無法支撐。
「那就麻煩你了。」唐柔先步將陳果推到窗邊，兩人背對著床舖。
有些不知所以地，看向身旁的人，她不懂唐柔的態度怎麼突然間變了，問了也只得到不會有事的回答，而無法得到太多訊息的人，陳果只能先看向窗外，等待雨停也等待身後人盡快替葉修換上乾淨的衣物。
周澤楷費力地撐起葉修的身軀，好讓他先靠著自己，再脫下他的上衣，溫熱的毛巾仔細地擦拭他的身體，再套上上衣，緊接著是下半身，濕得貼緊腿部的長褲，他好不容易將長褲退下，在接觸到最後的遮蔽時，停頓了會。
不知為何地望了躺在門邊的千機傘，將視線收回，馬上聽見昏過去的人發出些難受的呻吟，他沒時間多想，在將衣褲都更換過後才鬆口氣，也在這瞬間，周澤楷突然覺得一陣暈眩。
緊急地撐住自己的身體，才阻止差點就倒在葉修身上的狀況，陳果在轉過身前先問道不知換好了沒，過了一會都未聽見回應，遲疑地轉過身，就見到少年似乎在強忍著什麼，蹲在床邊無法開口，而他身旁出現了兩隻狩神，難得變成原貌的千機也出現，站在葉修旁金瞳望著少年沒有動作。
「你還好嗎？」陳果與唐柔停在與少年四到五步的距離處，因兩隻狩神就在少年身前，擺出不讓人靠近的狀態。
少年搖著頭，沒有開口，但雙手已經緊抓著自己的雙臂，陳果不放心才剛向前，唐柔馬上將人拉回，兩隻豹的爪子已經伸出，這時黑貓馬上憑空出現，擺出防備的姿勢，若牠們敢作出任何傷害主人的舉動，火舞流炎也不會放過牠們。
周澤楷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發疼，有種從骨頭透出來的痛，他記得這種痛楚，是上一次在翠森時，那一次恢復成現在這樣子，如此這次的痛會是恢復真正的模樣還是產生其他的狀況，他也無法保證。
「啊你──」陳果瞪大眼看著眼前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