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躺在床板上，莫殺粗壯的身體前前後後跑動就為了那個不該喝酒的少年，特別請了肖天歌來察看有沒有問題，得知不過是真的醉了，這才放下心來。

    一遍白霧在面前飄過，穆玄英揮動手讓霧散去，而眼前出現的場景是他熟悉不已的地方。

    紫源山──

    腳步往前，本來寂靜無聲的場景瞬間被吵雜的呼叫聲蓋過，一對看起來如同兄弟的人影穿過他的身體往懸崖的地方跑去，穆玄英還未來得及反應，從他身旁又跑出了好幾道身影，在混亂中，他見到了從前的自己以及莫雨。

    他閉著眼就會想起那一幕，莫雨當著他的面往下跳的畫面，急著衝上前，但身體卻被無形的牆隔絕在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人跳下。

    這次卻與他所面對到的狀況不同，跳下的……

    是自己。

    失速的感覺一瞬間襲上腦後，緊接著一陣頓痛，他以失去意識，什麼也不清楚，再度恢復時，眼前卻是一片的漆黑只能輕微地聽到身旁的人在說話，說得是什麼他聽不清楚，微張的雙眼在見到穿著一身萬花衣裝的女子後又昏了過去。

    待他有反應醒來，已是跳下懸崖的三日後，全身所發出的痛楚讓他忍不住想要大叫，可在惡人谷待久後，痛不過就是讓他更加明白自己無能的一種感受而已。

    所以沒有喊出任何一句話，而見到他醒來的萬花女子，急著上前來，『你還不能起來，腳傷得很嚴重要好好休養才行。』

    穆玄英想要開口，可連一點聲音都未能發出，對方只是淡笑著讓他放心，腿不會有問題的，只是真的要好好休養吃藥，很快就能下床。

    他想說得並不是這些，而是為何跳下的人是他，這與現實完全不同，當年……

    莫雨也這承受了這樣的傷痛嗎？

    小雨他……

    想到在蒼山洱海時的情況，穆玄英搖了搖頭，他也同樣為了莫雨所說的話在痛著。

    接著另一個人出現，他認得對方，那是浩氣盟裡的七星之一 ──“玉衡”司空仲平。

    耳邊全是他詢問女子，傷勢之事，語氣中的擔憂在女子告知並無太大的問題後鬆了口氣，緊接著走到床邊蹲穆玄英的身旁。

    『玄英，沒事的，過幾日我將會帶你回浩氣盟。』

    『玄…玄英……』穆玄英聽著從自己嘴中所吐出的話，他也知道這身體並不是由他在控制，在此不過是個旁觀者。

    『是的，這是你真正的名字。』司空仲平拿出腰封中的玉珮，上頭寫著一個“穆”字，穆玄英見到那從小就在他身上的玉被拿走，有些緊張地想拿回來，但激動起身就是疼得倒回去。

    司空仲平馬上將玉珮放在穆玄英的手裡，『別激動，你現在還不能亂動，這是屬於你父親的遺物，我們不會將他奪走。』

    『父親？』

    『對，現在你只要記得，你的父親是個對浩氣盟來說非常重要之人，其他待休養過後，盟主會再一一與你告知。』司空仲平請萬花女子多注意他的身體後，又衝衝忙忙地離去。

    緊握住掌心中的玉珮，穆玄英能感受到這身體的激動，一種連他也無法解釋的感受，似乎是喜悅，又是一種憤怒。

    在這孩子的身體內，穆玄英冷笑，那層憤怒該是屬於他的。

    一個為了別人捨棄自己妻子與孩子的男人，被人當作是大英雄，但旁人有為穆天磊的親人說過一句嗎？

    什麼陣營大義，全都只是藉口，不過是用冠冕堂皇的名號去讓人丟下責任犧牲，他一點也不想接受這種限制。

    在這身體已修養到能夠坐起身後，毛毛第一句所問的就是莫雨，問司空仲平有沒有見到在他身旁的另一個人。

    司空仲平聽著先是沉默了會，才開口告知，莫雨已被人帶走，毛毛急著想知道他的情況，後者只能無奈地回答，那地方並不是能隨便進入。

    那是與浩氣盟相對的一方。

    莫雨被惡人谷谷主──王遺風帶走，讓毛毛別再多想，特別在莫雨身上還有著長空令的殺令。

    毛毛不管如何說著莫雨並不是故意要傷害別人，有許多時候都是他保護了自己，但得到的答案永遠都是別去多想。

    漸漸地他不再說話，撐著受傷的腳坐在屋子外的雜物處，直到那個人出現……

    浩氣盟盟主──謝淵。

      拔起針灸所使用的銀針，大夫與身旁的人低語交代該注意的事後，就讓人下去煎藥。

    「你這孩子，不是讓你別去吹風嗎？」月弄痕見大夫離開才對莫雨低罵。

    「是我不對。」莫雨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本想在身體好些時能夠多鍛鍊自己，卻沒想到身體根不上想法。

    「現在感覺如何？」影聽聞莫雨病倒，也前來關心。

    「已經無事了，謝謝。」

    「怎麼就這麼心急，不是說了養病更重要？」

    「本想早些能為浩氣盟出一份力。」

    「若是沒有健康的身體，說得再多也是枉然。」

    「影叔，抱歉。」莫雨知道他們都是關心自己，這樣讓他更加擔憂自己無法回報。

    天璇影曾調查過莫雨的身世，莫家當年在沒落前亦是有名望族，而蠱毒未發作的莫雨更是能感受到他待人的教養，只是現下急於表現，似是他心底的不安又再度加重。

    「本來該早些與你說的，但現在看來並不是時候。」

    「不知是何事？」

    「你得答應，在身體尚未康復前再度使自己受到任何傷害。」

    莫雨馬上點頭，「讓你們擔心，是我的過錯，不會再度發生的。」

    「你也知道我們擔心了。」月弄痕摸了摸莫雨的頭。

    「盟主已經決定讓可人來指導你的劍術。」

    「真的？」莫雨驚訝地起身。

    「你這孩子。」將人壓回床上，「才讓你多休息，又激動起來。」

    「我……」

    影讓他別起身，「但盟主亦有要求。」

    「能夠辦到的，我一定做到。」

    「現在開始什麼都別去多想，將身體休養到能夠接受指導，這就是盟主唯一的要求。」

    莫雨一愣，「我以為是……」

    輕拍在他的肩上，「記住好好休養。」

    「是的。」

    月弄痕與天璇影一同離開，留下讓莫雨可以安靜休養的空間。

    端坐在床上，莫雨沒有想要入睡的感覺，本以為謝淵是要要求他將毛毛勸回，沒想到只是讓自己好些休息，這麼一想就覺得怎能如此誤會他們。

    但將穆玄英帶回浩氣盟的想法，莫雨未曾消失過，這裡才是屬於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