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浩氣盟裡的莫雨與惡人谷的穆玄英不同。

陳月是個無論在何時何地都給人相當聰明靈利的感覺，在藥理上的能力更是受到了醫仙──孫思邈的讚賞，曾見過陳月與活人不醫──裴元的相處方式，萬花谷弟子們無不認為，除了他的親姪女谷之嵐外，最疼愛的就是陳月。

    也因他對事物的觀察看得清明，當有人對他提起從前當他與莫雨、穆玄英，三人在稻香村時的情景，以及他們的個性時，陳月是這麼說的。

    莫雨因為失去得太多，所以得到後的人、事、物，他都總擔心著有一天會被老天奪走，總是如履薄冰，有時太過於執念反而讓人心疼。

    而穆玄英在稻香村時，在外人看來似乎都是莫雨在欺負他，但真正對穆玄英來說卻是另一種將莫雨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方式，或許該說這是他有意為之，只不過自己沒有發現到。

    兩人皆為無父無母的孤兒，村民已是盡心盡力在照料他們，只不是卻踏不進他們的心，而穆玄英的一些舉動則是在測試著莫雨是否會將他丟下，最後他賭對了。

    這樣有了依靠後就不可能放手，因為在穆玄英的認知中，這個人是他的一切，沒有人能夠奪走，就算對方離開也不過是一時。

    陳月是這麼說著，卻忍不住苦笑起來，雖然有了名字叫做玄英，但自己還是喜歡叫他毛毛，這樣他就不會作出傷害莫雨的事情。

    若有能回到稻香村時的日子，我寧願捨棄一身醫術，只為了保他兩人的平安。

    在浩氣盟的日子，他不時打聽著穆玄英的情況，當時他從懸崖上跳下就沒想到會有活著的一天，卻未想自己竟然能夠被救起，還能被接受治療，這樣的好卻不是應該的。

    因為這些本該是穆玄英得到才對，他身為穆天磊的孩子，以後該是一方大俠，而不是像現在待在惡人谷裡，只要想到從前自己所保護的孩子，現在雙手已充滿了鮮血。

    莫雨知道在這裡一直都是尷尬的存在，曾經被浩氣盟佈下長空令的自己，竟又被他們救起而接受到妥善的照顧，雖然在查明後，已經撤去身上長空令的命令，可不少人對他還是充滿了敵意，就算已得知他是受到蠱毒的影響，特別在尚未治療完成前，誰也不能保證他不會再度發作。

    浩氣盟盟主──謝淵，為了他的病情而特讓人去請求萬花谷裡的醫仙替他看診，認為讓一個孩子能夠回歸向善，將從前所作過的錯誤改進，是一件有意義之事。

    而且如此在穆玄英回來後，兩人更是可以共同為這個江湖的和平而努力，一切想來總是美好，只不過並不是什麼事都如他所願。

    在謝淵得知穆玄英的所在地，挑選在身旁惡人谷侍衛不多時出現，與他交談，希望穆玄英能夠與他一同回浩氣盟，身為穆天磊的孩子，就該與他的父親有同樣的祈望。

    穆玄英拒絕了。

    他簡單地詢問過有關莫雨的訊息後，拒絕了謝淵的邀請，至於拒絕的說法是……

    穆玄英認為自己在惡人谷內並沒有受到欺凌，而且惡人谷也並不像外界所說的那般可怕，同樣有著各式各樣的人，不過是因為各種不得已的原因，這個江湖存不下他們的足跡，逼不得已之下只能待在惡人谷內，正邪之間的差別本就不需要分得如此清楚，畢竟誰也有自己說不出的私心。

    謝淵認為他有如此的心態，更應該到浩氣盟來，只是穆玄英給予的答案不是他所想要的。

    既然穆玄英不願，謝淵也不能強求，只是告知對方，莫雨非常想念他，若是可以，希望能夠見上一面，這事後者一聽，連思考都不需要地答應。

    只是兩人會面之事，莫雨並不知曉，謝淵雖未說謊，卻可說是利用了莫雨，但若能讓穆玄英回到該待的地方，什麼方法都應該試試。

    另一方面，在穆玄英將會面的過程一一告知自己的師父，也就是惡人谷谷主──王遺風。

    經過多年的相處，王遺風似乎已經習慣了自己徒弟那一本正經的模樣在胡說八道，當年他要找的不是穆玄英，見到是莫雨身上潛在的力量，卻沒想到那孩子竟就如此跳下懸崖，與哭哭啼啼的穆玄英到達懸崖下已見不到莫雨的身影，就順手將人帶回惡人谷。

    當然也不能算是順手，現在穆玄英雖看來沒有多少能力，資質卻是有的，而他也如同自己所想的那般，很容易與惡人谷內的人們熟悉起來。

    只不過不是所有人都那樣給面子，給的是王遺風的面子，認為穆玄英不過是個孩子，雖是谷主帶進來卻不是就能讓他們都接受，多少是該給些苦頭吃吃。

    剛開始的確有些人在看戲，在惡人谷裡講的就是力量，若一下就被打敗，根本就無法作為可能的未來惡人谷谷主而活。

    後來那些作弄過穆玄英的人，下場已經不太有人提起。

    只能說穆玄英非常適合存活在惡人谷這個吃人的地方，惡人首領之一，也是第一個與穆玄英聯絡上不錯交情的米麗古莉曾經這麼形容過他。

    就是一個扮豬吃老虎的惡狼，一不小心可是連命都會被吞下去。

    王遺風輕酌了口茶，「所以你想怎麼做？」說了那麼多話，可不會只是想說而已。

    穆玄英似乎是得到了想要的話，馬上露出讓人見了也會跟著身心愉悅的笑容，「師父，您老人家覺得徒兒帶個媳婦回來孝敬你如何？」

    挑挑眉，「媳婦？誰家的。」

    「對家的。」

    「喔…你這小子是看上誰了。」

    「就是我的小雨啊！」

    端著茶杯的手一頓，望了眼身旁那個真不知該說是天真還是不要臉的徒弟，竟然說出那種話來，而站在外頭守衛的侍衛則是差點鬆手把武器給摔了。

    偷看了兩位師徒沒有發現自己的動作，馬上抓回站好裝作什麼也沒聽見，不能怪他們有如此舉動，在惡人谷裡誰都知道穆玄英所喊的『小雨』是誰。

    多年接受到穆玄英的提起，而大多都從照顧他的莫殺口裡知道了這位『小雨姑娘』，其實是他從前的玩伴，想著玩伴也好感情更沒問題，卻未想對方不是個姑娘。

    「你要娶，對方就嫁？」王遺風聽說過謝淵對莫雨的態度，這可不是簡單說說就會放人。

    「小雨這麼在意我，絕對沒問題，所以師父您老人家是答應了？」

    王遺風沉默了會，沒特別看他那張笑臉，似乎是在思考又可能只是不想回答，但穆玄英沒有多催促亦沒有再問，只是安靜地等著他的答案。

    「有話，說完。」

    「請帶徒兒去蒼山洱海。」

    「……那不是讓你玩耍的地方。」

    近日血眼龍王出現，陳年的恩怨再度掀起波瀾，而且惡人谷內還有三位惡人叛逃，全都往蒼山洱海去協助南詔王，對整個大唐來說是不少的影響，只不過對王遺風來說，惡人谷的叛徒只能由惡人谷自己處理，至於浩氣盟那方傳達合作的消息，他並沒有當一回事。

    「徒兒知道那是什麼地方，身為惡人谷一員，我更應該出手才對。」

    「既然如此，就更不能讓你去。」

    「師父，我不清楚陳和尚他們為何叛逃，但至少都是曾經同為谷裡人，若他們真做出什麼危害人之事，我也能出一把力。」

    「除了這原因呢？」

    「啊……」穆玄英抓抓頭，就知道自己的師父沒這麼好說話，「就是謝淵好像會帶小雨去。」

    「你這小子心裡只有媳婦，根本沒什麼大義。」

    「師父，話不能這麼說，我穆玄英平生沒什麼大志，就只想活得好好，跟小雨長長久久的，誰不想有個人在身邊陪伴呢？徒兒說得沒錯吧！」

-----------------------------------------------------------------

篇名正式放上